以前,可可西里,是个神圣的名字,不可侵犯。
在我的印象里,那里有着美丽的藏羚羊和各种野生动物,那里空气稀薄,那里天高云淡,那里盗猎严重。
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到可可西里,或者也仅仅想过在开往拉萨或返回北京的火车上,偷窥下奔跑着的藏羚羊。
这是青藏线上,最神奇的一天。
从哪开始说呢?就从这张牛图开始吧!
这张图,是我此行看到最霸气外露的藏区规划。都说,心有多大,就能走多远。
我完全不记得,自己究竟是睡了多久就被闹了起来,但绝对不超过5个小时。陆风大哥用手台呼叫了周围几辆越野一族的车,搭伴走那曲到格尔木这一天。2辆山东的车,和另外一辆江苏的。
都说走在藏路上的人,都是有个性滴,陆风大哥也绝不例外。具体让我回忆这种个性,也说不太上来,可能游走在藏区时间太长,我的娇气或多或少有点体现,或者说这是种60后和80后的代沟吧。由于车上漏风和不能开暖风,当手台里传出,单人驾驶的头车需要个人的时候,我自告奋勇,跳上了一辆更为陌生的车!
很兴奋,这辆苏A维特拉,硬件环境好了很多很多,至少有暖风啊啊啊!!!
对比前一天凌晨达到那曲的窘迫,想着今天的车子条件好了很多,想着今天应该会看到藏羚羊,心情大好。
天还是隐隐的,见不到太阳。灰黑色的云彩下面,是一如既往连片的雪山和枯黄的草甸,冰冰冷冷的.
11:05,申格里贡山 海拔4380KM。
副驾睡觉是可耻的,尤其是走在青藏线上。
13:10, 唐古拉山口 海拔5231KM。
青藏线上千篇一律的风景确认容易让人产生视觉疲劳,尤其我这个因为工作而散光越发严重的眼睛。但上苍眷顾,高原上的几个点,引起了我高度的注意和兴趣。沿着路基,把车开到石头路旁,由此发现了可爱的。。。。野驴群。
换了长焦,走上前去。
也许是30米,这是我和他们最短的距离。他们伸长了耳朵,直勾勾的望着我这个异类。
6月初,正是藏羚羊迁徙和哺育的时节。看着他们,不敢再靠近,看着他们,那么悠闲的样子。
拍了5分钟吧,回到车上。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,用手台告诉了同行的其他车友们。看着那大群的藏野驴,互相依偎在蓝天白云间。
只是手台里的车友们语气,我都能想见他们羡慕嫉妒恨的表情,哈哈。
然后呢?开车前行,等待藏羚羊的出现。
由于保护区的规定,任何人和车辆都不得踏入保护区内,我只能用长焦远远偷窥。
看到了藏野驴,看到了藏羚羊,加上川藏环线,感觉人生如此完满!
但风雨总在精彩后,可能是车友被我刺激到,没过多久,电台里传出山东的车友发现脏野驴的声音。开始还替他们高兴,完全没有留意他们说的神马追驴的事情。然后悲剧就在不经意间。。。发生了。。。。 手台里,追野驴的山东车,突然传出呼救的信号。说自己陷车了!
其实大家都有常识,可可西里,生人勿入!除非冬季冻土,其他时间,陷入泥潭是分分钟的事情。当我听到求救的信号,脑海中就迅速浮现出《可可西里》电影中,最后的一幕。
当时,4辆车,帕杰罗早已以160迈的速度跑在了前头,距离事故车辆大约100公里开外,陷车的是辆丰田V8,我们的维特拉距离事故车辆最近,而在后面,距离事故车辆100公里,还有陆风大哥。前后2辆车,手台信号不清,只能通过手机求助他们赶快赶到。
大约10分钟,我们的维特拉接近了事故地点,V8要求我们找到他们并拉他们出来。现在回想起来,其实我们应该在公路边不动,因为1.无法确定具体的事故地点,手台里说的不清楚,在公路上,看不到,必须深入。2.开车进去,危险极大,6月份,土地早已开冻,泥潭遍布,随时会陷车遇险。3.理性分析,维特拉根本及拉不动V8,小牛拉大车就是痴人说梦。
但。。。我们下去了。。。。只有一个念头,帮人!
维特拉车主和我两个人,尽量寻着车辙印,往前开,边开边找。。。。大概慢速前行10分钟,在距离公路大概直线距离不超过1公里的地方,悲剧发生!我们不仅没有找到V8,自己也陷车了!
19::00,我记得很清楚,当时的天空还很蓝,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。V8还在求助,而我们也开始求助。
坐在车上,看着远处即将落山的太阳,数着公路上寥寥无几的车辆很无奈。
19:30, 帕杰罗和陆风都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出事地点,为了让他们更迅速能找到我们,我决定走到公路上边等他们。
我这辈子,都会记得那种走在希望和绝望上的感觉:脚下的土地像海绵,走一步陷半步,越走越害怕,越害怕越要小心,脑海中《可可西里》和红军过草地的画面不断浮现,不断告诉自己,不怕不怕,没事没事。由于无法走直线,只能沿着干的草,缓步、曲折前行。这1KM,才是真正的‘步步惊心’。在天地间,仿佛只有我自己,孤独前行,一切未知。
20:00,走到了公路边。一边等着救援车辆,一边给孤独的维特拉车主打电话,他说。。。车的周围出现了狐狸。。。酒红色的太阳,映出深蓝色的天空。
20:10,陆风赶到。
20:15,帕杰罗赶到。
帕杰罗车上,几个人明显是平时玩车的,一边痛斥V8车主的愚昧无知,怎么能开车进湿地,一方面,想尽各种办法。叫救援肯定来不及,无论是那曲还是格尔木过来,都3-4个小时以上。商量决定,2辆车设法先拖出V8。
V8陷车位置,比较靠近公路。帕杰罗和陆风辗转下去,考虑再三,决定让陆风尝试拖拽V8。一方面因为陆风车体较轻,另方面,帕杰罗太重,一旦再次陷车就全军覆没。陆风拉好了绑带,开始拖拽V8。
21:00,看着太阳只剩下最后一抹红色,车上的人开始绝望。陆风的拖拽在无数次尝试后,绑带彻底断裂,沉重的V8,一动不动。打电话给孤身一人的维特拉车主,能感到他有点绝望,大家都开始做最坏的准备。
21:30,天大黑。开始出现焦虑,书包里还有多少吃的,有多少饮用水,如果赶到最近有人的地方,帕杰罗需要跑几次。。。。在偌大的可可西里,我对于自然的敬畏,达到了痛彻心扉的程度,对于自己的愚蠢,万分后悔。
天黑了。。。黑的并不彻底,微微还有一点光。我不知道是不是这点光,送来了我们的希望,还是在藏地,神灵认为对我们的惩罚已经足够。
一个本地的藏人,急冲冲的从远处向我们跑了过来,大声喊着些神马,我并不能完全听清。但我知道,这个人,也许是能改变我们今天命运的唯一希望。我奔了上去,大声说,我们陷车了!陷车了!天黑了!帮帮我们!!!
同行的山东车友也出来了,帕杰罗的两口子,冲了过去想和藏人问些什么。但这个时候,我才听清,他说:谁让你们进来的,出去,扣车!这是保护区!不能进来不知道吗!!!
这个人。。。是可可西里保护区的管理员。
于是,在管理员的命令下,陆风带着所有人撤到公路上。经过协商他答应帮助拖车。
帕杰罗在管理员的指导下,开进了V8陷车的地方。而我们一众人,在公路上,开始了等待。
我感谢上天,给了我们认错的机会,让我们不那么绝望。
打电话给维特拉车主,告诉他有希望了!此时,维特拉的车主,已经在车上单独待了了不到2个小时,电话里,声音显得有些绝望,我知道他害怕我们丢下他。
可可西里这个时候,很冷很冷,加上绝望,风有点刺骨。所有人依偎在一起,饥寒交迫。
22:20,天太黑了,我丧失了等待的耐心,开始放弃。
打电话给维特拉的车主,让他背着包,自己走出来。
就在这个时候,奇迹真的发生了!帕杰罗带着V8,彪悍的开着大灯,从漆黑中,爬了出来!
于是,我跳上了帕杰罗,带着他们一起去找维特拉!
因为维特拉车头深陷,只能从后面拖拽。因为长时间没有点火,高原的海拔和气温,维特拉电瓶完全没电,临时搭‘过江龙’不够长度!帕杰罗只能拆下电瓶,先把维特拉点着。我到现在,都对帕杰罗的车主,心生无限敬畏,他和可可西里的管理员,充当了绝境反击的救世主角色。
经过无数次的拖拽,到现在,我还能依稀想起那发动机的轰鸣声。
23:00,陷车后的第四个小时,两辆车被帕杰罗成功拖出!我们,化险为夷!
当一切开始趋近完结,帕杰罗的女主,小燕姐小声跟我说,他们在拖第一辆车之前,给了管理员3200元,但现在他还要5000元,因为不只拖了一辆车,而且保护区有规定,任何人未经批准开进可可西里保护区,都要扣人扣车!
哎,世界上,真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啊!告诉你,即使在藏区,也别指望天上掉馅饼。心拔凉拔凉,五味杂陈。
当所有已经冻透的人,开车重新向格尔木出发时,时针已经开始指向子夜时分。
而随后的4个小时中,我们翻过了冰雪覆盖的昆仑山,用手台互相鼓励。在凌晨的3点30分,到达了格尔木。
一直想完整记录一下,在可可西里陷车的经历。 告诉大家,我们那天的经过,我们曾经的愚蠢和不幸中的万幸,别无其他。